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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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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宋舟沈沈睡了一覺,連夢都沒做,醒來只覺身心平靜,一片祥和。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深睡過,一身疲憊不知不覺盡數散去。

她靜靜躺著,轉動眼睛打量四周的環境,看明白這是在醫院。

一個看起來很高檔的病房,有沙發茶幾電視櫃,有獨立衛生間和小廚房。

從睡前吃藥一直倒推到昨晚下雨的廣場,思緒像破碎紛飛的枯葉一點點覆原拼接,她在腦海裏把全過程重新理清楚,唯獨缺失與陳孚相關的記憶。

她怎麽會來到醫院,陳孚又怎麽會在這裏?

空氣裏有鮮花的芬芳,宋舟轉頭,看見一捧花立在床頭櫃上,明艷的紅色康乃馨配粉色玫瑰,花束中有一張卡片。

她撐起上半身探手取出卡片,看清上面的字時身心為之一跳:【祝早日康覆,身體健康。蘇雯】

卡片好像突然長了刺會紮手一般,宋舟連忙把卡片扔進花束裏,卡片平落依然能看見字,她又拿起來迅速插進花裏,插得深深的,一直到看不見字才罷手。

半晌,她把目光從花束移開,茫然地盯著面前的白墻,這到底是哪兒,她為什麽會一個人待在這裏。

好像是聽見了她的疑問一般,門鎖響起細微的“哢噠”聲,緊接著門被推開,陳孚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門外的光線很強烈,刺激得宋舟不得不閉上眼睛,再睜眼陳孚已經到了床邊。

“醒了?怎麽樣,頭還痛嗎?胃裏還難受嗎?”陳孚說著便擡手去摸她的額頭。

腦海裏突然閃過昨晚陳孚和蘇雯並肩從酒吧出來的畫面,男才女貌,仿若一對天神眷侶,宋舟下意識腦袋往後仰,躲開了陳孚的手。

陳孚以為她又要像早上醒來那樣盯著自己,剛才的動作是嫌自己的手擋了視線,他沒當回事,在床邊坐下後一只手去扶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擡高了繼續去摸她的額頭。

這一次,宋舟直接擡起雙手擋在自己身前不讓他的手再靠近,身體進一步往後仰了仰。

陳孚腦門上咚咚咚冒出一連串的問號。

上午那會他最終沒能扛過“人有三急”把宋舟放回床上躺著,哪知去個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宋舟就不讓他抱了,抱緊被子蜷著身體睡得香甜,好像那被子是他一樣。

現在好了,睡醒了連碰都不讓碰。

陳孚盯著宋舟的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哪怕半垂著眼簾,他也能看出來這雙清透的眼裏有太多覆雜的東西。她的視線極力回避著他,似乎不願讓他看清那裏面到底有什麽。

斷片了?失憶了?還是早上的藥吃錯了?

可能是想起了昨晚遇到的事情,陳孚想起昨晚那一幕幕,放下手,不再勉強。

“現在幾點了?”

“餓了吧……”

兩個人同時出聲,陳孚楞了一下,從床頭櫃邊拿起宋舟的手機看一眼遞給她:“快兩點了。”

宋舟聽見這話差點跳起來,她接過手機看一眼確認時間後,一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馬上又頓住,肩膀瞬間垮下去,神情懊喪:“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你要去哪?”陳孚越來越覺得摸不著頭腦。

“機場。”宋舟打開手機,點開訂票軟件,她訂的機票是下午兩點半起飛,現在怎麽也不可能趕得上了。

“你今天晚上那個團有人替你帶,你不用急著回去。”

“你說什麽?”宋舟十分詫異,擡頭盯著他。

陳孚伸手把她的手機收起來,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跟安新彥說了,他會想辦法找人替你,你好好休息幾天。”

宋舟猛地把手抽出來,震驚地無以覆加,“為什麽?”

手被甩開,陳孚也有些著惱,但還是耐心解釋:“宋舟,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麽回去帶團,你需要休息。”

宋舟盯著陳孚,他的表情淡定,目光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她看不到他有絲毫的心虛和愧疚。

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永遠可以這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眼淚迅速凝滿眼眶,她把頭歪向一側,半晌,咬著牙喃喃問了一句:“憑什麽?”

陳孚沒聽清她說什麽,側身撩開她的頭發去看她的臉,發現她竟流了滿臉的淚。

他一下驚呆,連忙傾身去抱她,哪知宋舟就像是被突然抓住的魚一樣,猛烈掙紮,陳孚幾下就被推得摔倒在床上。

“你別碰我。”宋舟躲開他,飛快溜下床去找自己的衣服,沒找到,直接朝門口沖去,陳孚從震驚裏回神,跳下床將人緊緊抱住。

“宋舟,你要去哪,你這是幹什麽?”

“你放開我。”

一個緊緊抱住,一個拼命掙紮。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了,王濱拎著餐廳送來的午飯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房間裏戰況激烈的兩個人同時停下動作看向他,他訥訥張唇:“我敲門了……”

“出去!”陳孚此時已經徹底著惱。

王濱迅速關門消失。

宋舟趁著陳孚這一瞬間的分神立刻從他懷抱裏掙脫出來,仍然朝著門的方向跑,陳孚腦子一熱,攔腰將人抱住摔到床上,俯身整個牢牢壓制。

男人的手和腿就跟鋼筋水泥一般將她固定,宋舟用力掙紮了幾下,紋絲不動,終於洩了全身力氣,癱軟在床上。

她不再掙紮,陳孚手腳也松了些勁。

“你到底要做什麽?”宋舟語氣極為冷淡。

陳孚眼裏的火星迅速被疑惑取代,“這話該我問你吧?”

為什麽睡一覺醒來就對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

他緊皺眉頭,凝神盯著宋舟,這樣冷淡的表情和眼神他從未在她臉上看見過,他心裏沒來由地有一絲發慌。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她突然變成這樣?

宋舟移開視線,心裏覺得悲傷,她強忍住淚意,喉嚨哽得她發不出聲音,半晌,她順過氣來,盡量平靜道:“我想回去。”

就為這事?

陳孚耐下性子柔聲安慰:“工作的事情已經都安排好了,你休息幾天再回去也沒事。”

這話就像是不小心點燃本就開始漏氣的煤氣罐,宋舟一肚子火氣瞬間沖破天靈蓋。

她聚了力氣猛地甩開陳孚的手,一把將他從自己身上推翻,一骨碌坐起,大聲質問:“憑什麽,你憑什麽擅自決定我的工作安排?那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你看不上我的破工作那是你的事情,我就願意天天奔波賺幾個辛苦錢,你管得著嗎?你覺得我工作耽誤你談戀愛了,你不是都換人了嗎?你還抓著我不放幹什麽?!”

猝不及防被一把掀翻,陳孚差點整個人滾到床下,好在他腿長,腳先落地,撐住了。

他扶著床沿剛站穩,就被宋舟一頓“炮轟”,整個人先是震驚然後迅速燃起怒火。

叉腰撓頭原地打了好幾個轉,他終於忍無可忍,擡手指了指宋舟,氣憤道:“宋舟,你說話能不能摸摸你的良心?我特麽什麽時候看不上你的工作了?我要看不上早就叫你別幹了我還用得著費盡心思遷就你的時間來回飛上十幾個小時就為了跟你待不到十小時?你那日程排得滿新疆到處跑,我管你了嗎?我有說過半句不滿的話嗎?你為了安新彥放我鴿子的時候你考慮過我是你男朋友嗎?你考慮過我等你去一趟北京等了多久嗎?!”

“那你把我半路扔下的時候你又考慮過我是你女朋友嗎?”提到上周的事情宋舟的眼淚止都止不住,陳孚被這句話噎了一下。

吵架的時候最要避免的就是先哭,一哭就沒了氣勢,宋舟抹一把眼淚,眼淚仍然涓涓流淌,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氣,仰頭含淚看著他:“我當時明明什麽都還沒說,你就直接把我趕下車……陳孚,你不覺得你過分嗎?”

陳孚氣在頭上,冷哼一聲:“你說與不說有什麽區別?我們當時是在哪裏?是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們當時離機場不到五公裏,離飛機起飛不到兩小時。而你呢,你跟安新彥說了什麽?你什麽都沒說,這些情況你一個字都沒提!你但凡提一句我們馬上到機場,安新彥他還會厚著臉皮提那樣的要求嗎?”

“宋舟,你承認吧,你其實心裏壓根就不想拒絕他,你對誰都不忍心,你就對我忍心!”陳孚終於吼出心裏早就想說的話。

“是,我承認。” 宋舟抹掉眼淚,心一狠咬牙應下他的話,梗著脖子道,“我就是不想拒絕他,我就是想幫他,我就是不想跟你去北京。我就是對你虛情假意,我沒愛過你,我壓根就沒打算辭職去北京。我要工作我要賺錢,我沒有時間天天陪你這個大老板談戀愛,我本來就只是想跟你做個炮友。他是我老板,他給我工作帶我賺錢平時還會關照我,我為什麽要拒絕他?你是我什麽?男朋友?心情不好隨隨便便就把我半路扔下的男朋友嗎?”

“陳孚,你也承認吧,在你眼裏,我根本就不過一只還沒被你捉進籠子裏的寵物罷了。寵物不討喜歡當然就該丟掉,那你就丟掉好了!”

腦袋裏好似炸開一連串的悶雷,陳孚被震得有些耳鳴,這不是他之前認識的宋舟,但這又確實是宋舟。

他感覺自己像是突然進入了一個怪誕抽象無法理解的夢裏,宋舟的身影在他眼裏變得飄忽,捉摸不住,但又似乎開始清晰,只是離他很遠。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宋舟本想再說幾句狠話徹底斷掉彼此的念想,陳孚眼裏的迷惑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沖上去抱住他安慰他。

但她沒有,也不能。

任何一段關系都應該給雙方帶來快樂,然而她帶給陳孚的只有舟車勞頓和生氣難受,在一起的那一點點溫情和開心撐不起風雨晦澀的前路。

她也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也想讓自己慢下來享受戀愛,可是她已經習慣了拼命向前跑,她只相信工作只相信自己賺的錢,她不敢停下來,不敢對任何人寄予希望,她是磅礴大海裏一葉飄零的扁舟,全部的力氣都要用於自我保存。

她沒有信心,對自己,也對陳孚。

她無法想象若是再一次被陳孚半路拋下,她的精神世界會不會崩潰,有些時候她並沒有多堅強。

陳孚身後那束鮮花在淡黃色調的病房裏格外鮮艷,蘇雯的出現就像上天給她下達的某種神諭,提醒她夢可以做,但不應該太久,太久就會迷失。

陳孚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一眼桌上的花,又回轉頭來看她,半晌,他茫茫然開口:“所以你來成都找我就是為了跟我……劃清界限?”

他不想說分手兩個字,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想過要分手,可是宋舟的態度,讓他無法遏制地想到這兩個字。

宋舟用力吸一口氣,移開視線望著門口,眼一眨,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是。”她硬咬著牙,挺直腰背不轉頭,極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所以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陳孚盯著她的側臉,目光像濃濃大霧中無力升起的太陽,光芒一點點被大霧吞噬。

宋舟沒等到他說話,也無法再轉頭去看他,擡腳一步步朝著門口走去。

像是從百米高空垂直往下墜,陳孚忽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失重感,他有些抓不住自己的心,雙手支撐在床上,咬牙閉眼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當他再擡頭,宋舟已經握住門把手打開門,一道強烈的白光將她的身影切成兩半,一半白得刺人眼球,一半黑得錐人心骨。

大腦停止思考,身體做出本能反應,他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猛地拽住她的胳膊推著她的身體把門頁重重撞上。

白光瞬間消失,宋舟的面目清晰出現在他眼前,晶瑩的雙眸像一抔清泉,盛滿傷心的眼淚,目光直楞楞看進他心底,激起他一身熱血。

明明還是最開始那個人,為什麽要說這麽狠的話做這麽狠的事,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他要狠狠“占有”她,“懲罰”她,“報覆”她,他要加倍地討回來,讓她永遠也不敢再說離開。

他用力啃咬她的兩片唇,這兩片唇輕輕一碰就是一句話,一碰就是一句話,句句都朝他心窩子戳,他要讓它再也不敢講出那刀子似的話來。

他的舌頭強勢探入,龍卷風一般掃蕩她的唇腔,將她燦生蓮花的舌攪得無力反抗,然後徑直往下,沒有盡頭一般,好似要深入到胸腔看看她的心臟到底是什麽做成的——為什麽能這麽難捉摸。

宋舟身體被死死按住,脖頸昂著,舌根發麻,唇腔裏的空氣被無情吞咽,大腦處於瀕臨窒息的最後一片空白,她拼著最後一線理智最後一絲意志從陳孚的禁錮中抽出一只手來,隨後重重拍在陳孚的臉上。

並不響亮的一記耳光——她沒多少力氣,打得再重也不過如此。

陳孚停下動作,通紅的雙眼閃過一秒遲疑,馬上又壓了下去。

宋舟狠狠咬他的唇,擡起右腿膝蓋朝他的腿間頂去,陳孚察覺到她的動作身體微退,手往下一探撈起她的腿隨後整個身體朝她壓下來,宋舟趁這間隙,用盡全力推起他的頭,“啪”地一聲又給他扇了一個耳光,這次的聲音清脆響亮。

“陳孚,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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